她在屋裡散步

Biblis by William-Adolphe Bouguereau

法國畫家William-Adolphe Bouguereau的畢生畫作中，有不少主題取材自希臘羅馬神話，此幅《Biblis》繪於1884年，畫中描繪的臨泉女子亦是源自希臘神話中一則涉及亂倫的愛情悲劇。在原典中，柏彼麗絲Biblis（or Byblis）和考諾斯Caunus是一對雙生子，儘管他們的愛情故事至少有三種版本以上，但結局近乎都是柏彼麗絲化成淚水之泉。

所謂的悖德是什麼呢？所謂的身份又是什麼呢？瀏覽他們不同版本的故事，再看畫家如何將故事凝練於柏彼麗絲的顯現姿態，畫作將會傳遞更多的感受。

Ⅰ、遠走高飛

考諾斯和柏彼麗絲出生於古希臘城邦米勒特斯（Miletus），作為一對雙生子，他們同出母胎時，眾人為之歡慶，但當手足之情超越了人間界線，手牽手降世的命運，不過注定了這是悲劇的開場。

考諾斯凝望孿生妹妹時，他的目光不僅僅是兄長的關注，亦是男人對女人的灼熱想望。所謂的悖德是什麼呢？所謂的身份又是什麼呢？他受困情愛，又與倫常衝撞，無法斷絕的，終究是對柏彼麗絲的戀慕。

日昇月落，情事益發緊繃而駭人，如果手上有刀，他就得把企圖抓吻她的胳膊卸下，於是咬著牙，他斷然割捨了家園，甚至動身南行之前，隻字片語也不肯留下。

Doubting Thomas by Caravaggio 

畫作故事來自：《約 翰 福 音 20：24-29》

24 那 十 二 個 門 徒 中 ， 有 稱 為 低 土 馬 的 多 馬 ； 耶 穌 來 的 時 候 ， 他 沒 有 和 他 們 同 在 。
25 那 些 門 徒 就 對 他 說 ： 我 們 已 經 看 見 主 了 。 多 馬 卻 說 ： 我 非 看 見 他 手 上 的 釘 痕 ， 用 指 頭 探 入 那 釘 痕 ， 又 用 手 探 入 他 的 肋 旁 ， 我 總 不 信 。
26 過 了 八 日 ， 門 徒 又 在 屋 裡 ， 多 馬 也 和 他 們 同 在 ， 門 都 關 了 。 耶 穌 來 ， 站 在 當 中 說 ： 願 你 們 平 安 ！
27 就 對 多 馬 說 ： 伸 過 你 的 指 頭 來 ， 摸 （ 原 文 是 看 ） 我 的 手 ； 伸 出 你 的 手 來 ， 探 入 我 的 肋 旁 。 不 要 疑 惑 ， 總 要 信 。
28 多 馬 說 ： 我 的 主 ！ 我 的 神 ！
29 耶 穌 對 他 說 ： 你 因 看 見 了 我 才 信 ； 那 沒 有 看 見 就 信 的 有 福 了 。

Thomas的眼神沒有注視肋旁傷口，僅以手指探入證其虛實，那樣的眼神讓我想了好久，方覺安排得好細膩。有時眼見為憑的說法，也能使人成為睜眼瞎；所見的未必真實，真實亦未必得見。

【 圖片來自 Most Interesting Bookstores of the World--The Lello bookstore in Porto, Portugal, is open since 1906 and is surely one of the most beautiful bookstores of the world. Photography by delviking Flickr.com 】

我喜歡這間書店的氣氛。站在樓梯下，仰角遙望，一種均衡有序的溫暖，擴張包圍；站在樓梯上，俯視望看眾多小方格，每個方格皆是無盡藏。這個肉眼得見、堪以丈量的具體空間，在精神世界裡非常巨大，彷彿你推開的一扇門，並不僅是世俗意義的一扇門，它同時也是啟動陣法的開關。因此，我們得以走過古老悠遠或時尚俏麗的時間，進入貌似靜謐卻又低鳴震震的宇宙。

每個空間總容易被賦予意義與形象。俄羅斯先生的套房裡，除了簡單的日常擺設外，隨處可見書籍、畫作與箱子，以致於咖啡機更顯窘迫地站在迷你流理台上。當他打開流理台上方的儲物櫃，我就笑了出來；沒有鹽、沒有糖、沒有香料，橫躺直立的書籍，擁擠緊靠著，但並沒人摔下來。當教堂的玫瑰花窗下也擺滿了各類書籍，當歌劇院包廂亦變成了雜誌專區，「在什麼地方就該做什麼事」，忽然就變成是沒道理的事了。

【 這是來自 DVICE 所介紹的 Bacteriolytica 吊燈，係由 Madlab 設計出產，2010-9-10 Press Release。Bacterioptica is alive. It grows. It is itself a household organism. It is living and breathing the same air and bacteria we are. 】

光纖纜線加上玻璃培養皿所製成的吊燈，乍看之下，像一張韌性十足的蜘蛛網、像一股流動的氣體、像一朵燦燦倒懸的花，但我吃驚的是，它會隨著時間而改變姿態，繼而不能真指著它說：那不過是一盞具有魔幻寫實風格的死物。我喜歡這盞吊燈所蘊藏的設計精神，充滿了生命集合式動態的美感，而且真誠溫馨，這也讓我很難把它與冷硬、毛骨悚然、異形等詞組連結在一起。它的靈魂很俏皮，可惜我不太願意坐在燈下用餐。

光影的變化始終是令人著迷的古老戲法，燈光能讓一處空間鮮活起來，光的來處與顏色亦使人心生敬畏，或是片刻間心生柔軟，而我很堅持屋內的燈具要採用澄黃燈泡。每當夜間起身時，隨著動線，沿路點亮燈具，「要有光，便有光」，總是使人心情特別愉快，然後很快地，在一片澄黃明亮中，屋子也好似溫婉醒來地說：早安，今天又是新的一天。假如換成白熾燈泡，我會進入暴虐、嘶牙裂嘴的毀滅情境，每個開關都是引爆器，連續催按，也無法徹底炸毀看不過眼的人事物，但即便炸毀了，毀壞的不過是「表徵」，而非「本體」，如此死去活來，堪為註解。我不過是想活得安靜而快樂。

【圖片來源：Minerva,Louvre Ma2225】

羅馬神話中的智慧女神Minerva（對應希臘雅典娜），主司學識、藝術、科學、醫藥、印染、貿易和戰爭，威能甚大，又因形象顯明、強烈、歷久不衰，相關藝術作品數不勝數，援引作為標誌的機構足以列成一部厚實名冊。

Sleeping BeautyDisney ad--Zac Efron/Vanessa Hudgens by Annie Leibowitz

看到上圖，想起下圖的 Sleeping Beauty-Henry Meynell Rheam

帶刺玫瑰多為愛情的隱喻，Henry Meynell Rheam的玫瑰花叢，不知品種，亦是柔中帶剛。一節深綠枝芽，展延一朵帶刺的花，橫生亂綻的花眾，雖是側落一方的破窗而入，但於塔內肆無忌憚的聚集、擴散，已是無可稍加阻止的生命力。

我猜，卡拉瓦喬（Michelangelo Merisi detto il Caravaggio）的靈魂沈甸甸，未曾熟識，已然覺得他難以被理解，又令人心生恐懼。

他的水仙王子，第一眼並不討喜，但細看很有意思，宛如潛意識、社會學與哲學的對話。一潭湖水，深邃、遼闊，兼且時刻將人淹溺。他與水仙王子成了一個圓球，哀傷地滾動至今。

畫筆存有一種可能性，因此驕陽下的阿波羅，得以演化成暗夜底的剝皮魔神，而在真實世界裡，看似悖逆的，亦有齊出於一的可能。